《絕密手稿》是愛爾蘭作家塞巴斯蒂安·巴里的長篇小說,曾獲英國最古老的文學獎“布萊克紀念獎”和2008年科斯塔文學年度最佳小說獎。作者巴里將故事的來龍去脈融于主人公的言行舉止,借他人敘述,把歲月變遷中的艱辛、動蕩和殘酷娓娓道來。
羅斯康芒的“精神病人”蘿珊在生命的最后時刻,決定回憶一生,完成一部自傳。一般來說,自傳的核心是記敘經(jīng)歷、事跡,以便后人了解自己的成長經(jīng)歷和思想歷程,但蘿珊似乎并不愿讓自傳里的故事為人所知,她將其藏在松動的木地板下,說:“年輕時,我誤以為命運掌握在別人手里,而沒有意識到我可以用想象的磚泥砌筑壁壘,對抗人世的血雨腥風,遏制歲月摧殘我們的黑暗把戲。我可以為自己的人生執(zhí)筆。”
蘿珊的人生幾乎可以說是20世紀愛爾蘭的慘痛回憶錄。兒時的幸福隨父親的離世跌落谷底,但痛苦從未停止蔓延。愛爾蘭獨立戰(zhàn)爭流血漂櫓、宗教狂熱妖魔化、“蕩婦論”大張旗鼓……她年僅16歲就遭老翁覬覦,險被猥褻;曾以為遇到真愛,卻被誹謗患上“亢進的花癡癥”;分娩時又身陷海上風暴之災,被人視為負累拋棄;岡特神父厭惡她,將她流放到荒無人跡的淺灘嶺,又污蔑她殺嬰,將其關進精神病院;淪落至此,蘿珊還忍受著病院書記員的長期猥褻……對女性來說,在那黑暗的社會,痛苦沒有下限可言。
巴里用溫潤的文字細數(shù)苦澀往事,悄無聲息地撕開血淋淋的過去和依舊無處安身的現(xiàn)在,引導讀者透過蘿珊,探尋愛爾蘭獨立戰(zhàn)爭背后小人物的悲哀。我們常將歷史看作長河,游蕩在其中的人類,渺小如蜉蝣、身不由己,我驚覺個人命運在時代的洪濤下是多么微不足道,同時又為蘿珊的災厄感到唏噓。法國作家波伏娃言:“女人不是天生的,而是后天形成的。是整個文明設計出這種介于男性和被去勢者之間的、被稱為女性的中介產(chǎn)物。”人善于類比,蘿珊只是被單獨摘出的個體,若將其沉入宏觀社會,我想無人能在如此深層的悲傷下保持冷靜。我們習慣帶著審視的眼光,拋卻時代與社會的局限去評判人或事,而從來遺忘了,沒有人能對他人感同身受,我們唯一能做的,只是對一切苦難的受害者抱有理解與尊重。
托馬斯·布朗曾言:“人類的最大缺憾就是昧于內(nèi)省,對自身的存在視而不見,于是,我們便在自己眼中形同游魂。”在愛爾蘭社會,蘿珊無力為自己抗爭,甚至連她的主治醫(yī)生格林所學習的“歷史”都與所謂的“真相”相差甚遠。歷史的真實由誰來保證?見證者,抑或書寫者?
蘿珊幾乎跨越整個世紀的生命,漫長而艱澀,但她仍能在廣袤無垠的記憶長河中覓出幾位“天使”。在她看來,“生命終究是無上珍貴的禮物,比斯萊戈古老的群山更加廣闊,即使充滿艱難困苦,也依然光輝燦爛”。
那么,何必執(zhí)著于史書的執(zhí)筆者呢?
歷經(jīng)歲月的沖刷,訴諸語言的歷史亂象叢生,記憶帶有濾鏡,本就虛實難辨,巴里借格林在不同版本書籍中探尋真相的舉動,暗示愛爾蘭社會及其史實記錄中存在的問題,而普通人所能做的,至多不過如蘿珊那般保持理智,直面?zhèn)紊坪臀kU,在歷盡磨難之后繼續(xù)生活。哪怕歷史滿紙荒唐、哪怕記憶滿目瘡痍,受盡苦難的人終究要行走在這片大地,這是愛爾蘭民族的傷疤,更是世界歷史的折射。而生命最光輝燦爛的時刻,就是身遭痛苦后仍決意前行、備受苦難后仍熱愛世間。
歷史的真實: 見證者與執(zhí)筆者
責編: 孫婷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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