時光的指針恰好走到初冬,江南小城日日放晴,陽光明媚溫暖如春,那些蕭瑟、憂郁與滄桑有了片刻的停歇,轉而又在陽光下熠熠閃光。
正好,這座小城的新天地公園有菊花展,一切都顯得那么恰如其時。所有的繁花都在初冬枯萎了,唯有菊花懷著一絲一縷的深情綻放在天地間。
進入公園,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璀璨奪目的金色瀚海,菊香如絲,恣意地在空氣中織就一幅幅細膩的綢緞,恰如菊花之雅韻,溢彩流金于晚秋的畫布,輕輕拂過心湖的漣漪,喚醒沉睡的感官。
朵朵菊花,有的宛若柔軟的絲絨,溫柔地撫過指尖,觸感細膩如嬰兒水靈靈的臉蛋;有的則似光滑的綢緞,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光彩奪目。它們或金黃如冬日暖陽,熾烈而溫暖;或潔白似無瑕的冬雪,純凈而高雅;又或粉嫩若天邊絢爛的云霞,夢幻而浪漫。纖細的花瓣緊緊簇擁著那嫩黃的花蕊,宛如大自然最精致的手筆,雕琢出一件件無與倫比的藝術珍品,令人心生敬畏,嘆為觀止。
漫步于這片菊的花海,腳下的小徑鋪滿了凋零的花瓣,每一步都踏出了詩意的音符,奏響了初冬的悠揚樂章。
北風輕吟,菊枝隨風輕舞,散發(fā)出陣陣清幽的香氣,這香氣既不似玫瑰般熱烈奔放,也不若茉莉般甜膩纏綿,而是一種淡雅恬靜、超凡脫俗的芬芳,瞬間讓人的心靈歸于寧靜的港灣。
菊花自仲秋盛開,孟冬依然舞秀。晉陶淵明采菊東籬,心絕俗塵,悠然于山林中。一人一杯一疏籬,一飲一醉一陶然。陶公若沒有隱者“不戚戚于貧賤”的淡然和“不汲汲于富貴”的超脫,就不會有流連田園的純凈和閑云野鶴般的雅馨。菊被稱為隱者,是與它的恬淡散逸分不開的。
初冬之菊,孤高自傲,冷艷清雅。瀟湘妃子感時傷情,曾問情于菊:“孤標傲世偕誰隱?一樣開花為底遲?”黛玉“問菊”實為“問己”。想那曹雪芹一心想要把這“水做的女兒”的心事描摹細膩,不惜花費筆墨寫盡黛玉之寂寞沉吟。瀟湘妃子煢煢孑立形影相吊,雖有絕世才華也掩不住她一嘆一流淚的傷感。
黛玉自是因寄人籬下而自憐,因心音難訴而幽怨。于是感物傷懷,把菊當做可以訴心事、表哀怨的知己了。
初冬之菊,少了仲秋時分“我花開后百花殺”的肅殺之氣,少了“滿城盡帶黃金甲”的王者霸氣。但秀菊溫婉,叢叢明艷可人,總會怡人心扉??|縷幽香,于冷清凄涼之季播撒溫馨。耐得住寂寞,不與百花爭艷;遠離浮華,給俗世一方清凈。初冬之菊,與人馨香,潔身自好。奉獻清麗芬芳,把花團錦簇留給別人,把荒涼凄清留給自己。菊確實是有君子之風雅!一如人世間那些默默無聞的奉獻者,犧牲自己,照亮了萬家燈火。
菊花擁抱的初冬很美但很短,美得讓人憐愛,短得讓人來不及憐愛。寒風來襲,菊落滿地,孤枝在風中搖曳,甚是憔悴。易安居士為菊花的衰落拉下了帷幕。一句“憔悴如斯人”儼然一幅人物風情畫,畫出了居士柔腸寸斷的情感。“只消幾個黃昏,就斷送了一生的憔悴。”
詩人寄情于菊,只是將菊作為“題素怨,解心語”的知音。然菊花的開與落,是自然規(guī)律。花開,自當歡喜;花謝,不必遺憾。菊與梅、蘭、竹合稱為“花中四君子”。在國人眼中,菊花品性高潔,不畏寒霜,“寧可枝頭抱香死,何曾吹落北風中”,說的就是它擁有令人稱道的頑強氣節(jié)。我獨立菊花身旁,癡癡的,對它們說了許多贊美的話。開自己的花,回報大自然一縷繽紛的色彩,給予愛它們的人一縷迷人的幽香,哪怕最終歸于塵土零落成泥,也是為了來年獻上新的美麗和芬芳。
賞菊品菊,應是情思所動。菊之精神,不與百花爭春斗艷,獨自堅守著屬于自己的季節(jié)。它們無懼寒風的凜冽侵襲,無畏孤獨的寂寞侵襲,以堅韌不拔的意志書寫著生命的贊歌。陶公詩云:“芳菊開林耀,青松冠巖列。懷此貞秀姿,卓然霜下杰。”菊當開在你我心間。
初冬話菊
責編: 孫婷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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