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板,是表妹這個養(yǎng)花專家推薦給我的,黃色粘板一塊,掛在花草之間,小飛蟲小蚊蠅見之甚喜,喜極而終。
那日傍晚到家尚早,工作室門口長椅上坐著兩個老人嘮嗑。長椅兩邊各有一只大木箱,是我們種的風車茉莉和黃木香,藤蔓纏繞,綠意盎然,幾塊黃板在其間隱約飄搖,煞是好看。
其中,一個婆婆見到我,伸手一指,那里有只壁虎!
聞言望去,天哪!一塊黃板上赫然粘著一只很大的壁虎,全身緊貼,紋絲不動。婆婆又說,昨天就在上面了。昨天……就在……上面了……我和女兒面面相覷。
作孽啊!我趕緊把黃板解了下來,想著扔垃圾桶去,眼不見為凈吧。剛解下,忽然發(fā)現(xiàn)這壁虎尚有一后足在板外,輕輕動了一下。
還活著!
既還活著,那就得想辦法解救。女兒立刻回去找了一根小棍給我(她最怕這種軟東西,只肯站得遠遠地觀望,亂出各種餿主意),我拿小棍戳了戳,黏性太足,粘得太牢,看樣子把這壁虎戳爛也休想弄下來。
無奈扔了小棍,直接上手。從小到大見過無數(shù)壁虎,從未敢用手觸摸,今日算是破例了。觸感微涼,與田雞類似,倒也還能接受。我先從它頭部開始扒拉,拉得嘴巴大張,下頜還粘在板上,面積太大,動作無效,只得轉向尾巴。慢慢拎起尾巴,往板外放好,再去拎另一只后腳,還沒動作呢,尾巴一卷,再次粘了上來。
婆婆撿起小棍,幫忙摁住我再次提起的尾巴。我又慢慢把它的后足、肚皮、前面兩足一點點扒離黃板,還剩一個大頭——以前從沒覺著壁虎的頭大呢,這一刻整個下頜平展展粘在黃板上,卻簡直可以用上“遼闊”二字,只好一點一點撕開來。真的只能是撕,仿佛只有一張薄薄的透明的皮還與黃板緊密相連,不舍分離。
還好壁虎沒有聲音,否則必然是一邊哭一邊罵,罵我掛的這勞什子黃板害人,也不知道弄個警示牌。然后我被罵到氣呼呼威脅不再管它,再然后么,它當然又只得軟聲求我,求一聲不夠,得一疊聲求,嘴巴里是哀求,眼睛里都是怨毒。我撕一毫米,它就哭罵求一遍。我再撕一毫米,它就再哭罵求一遍。
大概就是我寫這么多字的時間,終于把它的大頭完好無損地撕了下來。如今它整個都在我手里了,我卻并不想欣賞它,一秒也不耽擱,立刻把它放到地上。然后,一瞬間,它消失在種花的木箱下面。
咦?連聲感謝也沒有,我還有話要叮囑它呢:
以后別那么饞嘴,別看見很多蟲子就以為撞上大餐了啊!
回頭給女兒出了一個思考題:為啥那么多蟲子粘上,我們都熟視無睹,對一只壁虎卻不能袖手旁觀?
黃板與壁虎
責編: 孫婷婷